半年未回,故乡似乎蒙上一层灰色的纱。

天空和地面之间的事物好像都失去了色彩,残枝败叶被寒风卷着,在地面上打着旋。

冬日的阳光很明亮,但并不温暖。都市的大楼分割了日光的照射,映出了明暗两界。

从家门出去,凛冽的风好像刀一样刺入脸庞,逼的我不得不戴上棉帽。楼外的六旬老人吆喝着甘蔗,声音却被汽车的嘈杂和风声淹没。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半天,不出意外,下半天还会重复这个过程。

摆摊卖蛋糕的小贩用的是一辆卡车,停在路边展开后便能快速搭建一个摊位,很巧妙。电动和面机一圈一圈的转着,旁边是堆积如山的鸡蛋壳。浓郁的香气从围绕着两人忙碌的身影,传入路人的鼻腔。从小区门出来一个骑摩托车的中年男人,带着头盔和厚厚的口罩围巾。到其中一位身边耳语的两句,前者立刻躬身道歉,双手合十,连连点头。

对面卖的是糖炒栗子,生意很是惨淡,似乎也没有吆喝的心气。

今年摆摊的人,在我的感觉上是多了起来的。无论白天还是夜晚,街区的每个路口都被摊位堵得水泄不通。街边的门头房从前以餐馆为主,现在都是各样的托管机构,补习班。

寒气确实传遍了每一个普通人。

路上只有匆匆的行人和匆匆的车流。公交站旁等车的老婆婆训斥着她的孙子,让后者安分一些。便利店的柜员急忙忙的冲出来,把被刮掉的电动车篷布重新固定好,再回去一脸没好气的接待顾客。显然,顾客的表情也并非美妙。

我只能想到萧条二字。

前几天路过初中时候的母校,原本的红墙已经褪色,留下趋近白色的淡红。部分墙体已经崩塌,更添破败之感。

这所学校并没有多么悠久的历史,建成至今不过十余年。我作为学校第二届学生,初次面对崭新,完备的设施,确是有些惊喜的。时光荏苒,当初的滤镜早已不再,留下的只有后墙边的破烂和寒假时空空如也的校园,紧闭的大门拒绝着我的靠近。

说到底不过是美化了记忆而已,倘若真要我回到这里,再次经历并不自由且无趣的三年,我也是不愿意的。回想那时候,最大的乐趣不过是回到家中,躺在床上,满脸傻笑的看动画片。不过与今天不同的是,我还怀着对未来的期望,还有点自命不凡的小小期许,甚至是一点傲气。

由于无法进入校舍,无从得知教室的情况,但想必桌椅也早已不似曾经崭新。看着空无一人的楼,却回忆不起在这里发生的事情,同学的脸也十分模糊,仿佛我从未出现于此地一般。

超市的灯光不如往年明亮,也许是白天的缘故。音响里放的是过年的歌,却没有衬托起多少喜庆的气氛。来去匆匆,售货员推销着米面油,心里或许盘算如何回家过个好年。

原本七八个收银台如今布局改造后只剩下的四个——其中两个是员工通道,可惜无论如何装修也掩不住年运的不济。超市外逐年减少的店铺数量更加印证着这一点,任凭音响开的多大,吆喝如何响亮也无济于事。

从里面出来,眩目的阳光迫使我咪住眼睛,门前依旧是车水马龙的大道。太阳自顾自的悬垂在天空,它知晓人们心中的太阳是否消失了吗?

空了许久的邻居家,两位老人重新回来住了,门口又出现了熟悉的鞋拔子,鞋柜里也放上了布鞋。临近元旦,又是年关将近,迎来送往,好不热闹。我并不想知道楼下临时停的奔驰车属于谁,也无心观察这些客人们手中的茶酒多么华贵,但他们给我的感觉似乎和社会上普遍的气氛不同,一片岁月静好。

我突然想起,楼下卖甘蔗的老人和做蛋糕的夫妻怎么样了呢,今天似乎没看见他们的摊位。小区的保安告诉我,他们昨天被城管赶走了,因为被人举报占用公共道路。哦,原来如此。

门外的问候声,通话声和敲门声依然震耳欲聋,以至于取快递的外卖小哥都吓了一跳。我问他今年准备何时归家,得到的答案是觉得累了就回去。

元旦,我们约了一个亲戚家的孩子吃饭。从入座开始就唉声叹气,抱怨社会环境的不佳。

他毕业于某师范大学计算机专业,考研两次无果,遂托人在手机店找了销售岗位。工作三月有余,既无理想,又无乐趣。自言努力得不到回报,殊不知二者从未有着什么关联。

问及为何不从事对口技术岗位,答曰不懂技术,无法胜任。谈话间提起前日与同学旧友聚会,席间他人虽说工作之处略有不愉快,但起码找到了稳定且差强人意的岗位。四人中两位编制内,一位新加坡留学再读,想必他对比自己,心中的愤懑和落差油然而生。

对于大环境的问题,我的父亲有截然不同的观点。依他看,这只是一方面,归根到底是这位仁兄不肯努力,没有用勤奋创造财富。他与我父亲对此议题争吵颇多,直到散席也没能有确切的结果。

要问我如何评价,只能说钱没给够导致的。

甲巳蛇年的第一天,阳光从没有树叶的枝间洒下来,竟给我一种和煦的感觉。跨年夜我度过的相当平淡,倒不如说与其他时刻没什么不同。过去的一年,我的生活确实发生了一些变化,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的,做了许多曾经不敢去做的事情,认识了各种各样的新朋友。

也许我们活着就是这样,不停的与生活斗争着,即使见过了许多不公和磨难,也要勇敢的去活着——你不得不如此。

原谅我在此说不出更多积极的话语,仅在此祝愿大家,平安喜乐。


唠唠叨叨写了几日,意识到从前的文采已经全然褪去,生活的经验也不足以支持我写如此长文,只得造就这篇好似伤痕文学的可笑之作。待到年纪渐长,或许是不惑之年时,再回忆往昔,感概所谓人生吧。


Cherish those who deserve it.